20:00，位于南京万汇城的“梦华录”直播间，水舞台正在下一场 “暴雨”。主播七七在水中飞速旋转，足尖、裙摆、发梢水花四溅，她身后，巨大的LED屏上雷电交加。评论区有人留言：“太卷了吧！女侠七七到底转了多少圈啊？”
七七毕业于沈阳音乐学院古典舞系，曾是吉林歌舞团演员，登上过央视春晚舞台，但彼时的她只是众多群舞演员之一。离开舞团后，她做过艺考培训老师，教过幼儿舞蹈，今年入行“团播”。
在直播行业版图中，“团播” 风口正盛。和“个播”不同，“团播”指多个人在同一直播间进行歌舞等才艺表演。今年入局团播的“梦华录”主打国风舞蹈，有34位主播，分踏月、浮生、惊鸿、若梦不同小组，在抖音直播。踏月组直播间里，七七和其他主播轮番上台，音乐不停，表演就不间断。
经过草莽期，团播行业迎来发展的新阶段。在平台治理下，多个存在不当经营行为的直播间关停，与此同时，一些持续产出优质内容的直播间正在崛起。团播如何实现规范化、精品化？这种新兴的直播形式发展方向在何处？
七七正在直播 吴桐 摄
主播七七：下播了也要琢磨新舞段
七七的一天，从中午开始。13:00抵达公司，15:00开始妆造，17:00彩排，19:00到22:00直播。有时候下播了，卸完妆，她还会留在排练厅里，琢磨一会儿新舞段。
每天两小时基本功，是七七雷打不动的日程，也是在专业舞团里延续下来的习惯。七七还记得，今年3月，直播间刚开始装修时，她和主播们每天在工地上排练，找一面镜子就开始跳舞。
直播间隔壁的排练厅， 主播们正在打磨舞段 吴桐 摄
排练厅隔壁就是化妆间，几位化妆师正在给主播们化妆，妆镜上贴着不同主播的名字：七七、草莓、木枝、荣荣…… 一旁的衣帽间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古风演出服。两个小时后，在妆造师和造型师的巧手下，主播们就穿越至古代。随后是两小时紧张的排练，七七和主播们会一起“抠”动作，让彼此的配合更加默契。
化妆间里，妆造师为主播们化妆 吴桐 摄
直播如同一场战争。同一首歌，几位主播轮番在舞台中央起舞，展现自己的拿手舞段。坐在直播控台处的主持人，盯着屏幕上的实时数据和互动情况，掌控着直播节奏，若某支舞观众停留率下降，当场就会调整节目顺序。
刚开始“团播”时，直播间每天只有不足100人观看，但七七并不焦虑。“不知道为什么，那时候也不焦虑，因为心里很认可自己编排的舞蹈，也跳得很开心，我相信总有一天，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涌入直播间看我们跳舞。”
“梦华录”直播间团播现场 吴桐 摄
对于主播们，“梦华录”有明确的“阶梯式培养”，主力团“踏月”全是舞蹈功底最硬的主播，新人团“浮生”每周要过舞蹈考核。从主播面试时的妆造测试，到直播后的数据分析，甚至舞蹈房都有精准排班表。
每天下播后，七七会翻录屏、改动作，粉丝群里的“事业粉”常催着她排新舞，七七的父母更是最较真的观众——“他们现在还会刷其他团播，看到跳得好的就拍视频发我，说‘你看，人家跳得这么好，你快学习一下！’”
国风团播：3个月36万粉丝
“团播”是团体的游戏，在七七等主播的身后，是一个庞大的幕后团队。打造 “梦华录”直播间的永浪文化公会长永浪告诉记者，幕后工作人员人数大约是主播的1.5倍，包括主持人、运镜师、灯光师、化妆师、造型师等。主持人负责把控直播节奏，运镜师负责捕捉高光时刻，灯光师营造整体光感氛围，化妆师和造型师负责整体造型。在他们的背后，还有运营盯着整场直播的数据变化，打磨脚本。“环环相扣，缺一不可。”
“梦华录”的直播间里，每一盏灯的角度都有讲究：“面光”打亮主播的面部细节，让妆容和服饰纹理更清晰；“逆光”勾勒身形，营造“从画里走出来”的朦胧感——这是学设计出身的永浪的“视觉逻辑”。主播们身后的大屏幕，可以随时切换敦煌、江南、大漠的场景，如同一个流动的舞台。
“梦华录”直播间“水舞台” 吴桐 摄
永浪的团队最早在抖音做变装视频，一开始，强视觉、强反差的变装内容，让粉丝量很快迎来爆发。但几个月后，永浪发现，观众对变装内容产生了视觉疲劳，归根结底，内容缺少“文化根脉”的支撑。于是，永浪转型古风团播，从零开始打造“梦华录”直播间。“我们希望让古风不止于扮相，更要有故事、有细节、有传承。”
只用了三个月，“梦华录-踏月”就在抖音收获了36万粉丝。“梦华录”负责人庄成介绍，“梦华录”成功的秘诀，是对好内容的追求。借助剧场级的灯光设备、电影级的摄像机和摇臂设备，以及精心的节目编排，“梦华录”直播间向观众传递一种意境美。
直播控台 吴桐 摄
“徽州鱼灯舞”就是一次“意境美”的落地。为了这一主题，团队请来道具师按1:3制作了缩小版鱼灯。精心编排的鱼灯舞与LED屏里的美景融合，引发了“跟着主播学做鱼灯”的热潮，吸引超1200万人次参与。
“未来，我们还想把更多非遗融入团播，包括剪纸、木偶戏等。” 庄成说，“我们希望观众在直播间里既能看得过瘾，又能有所收获。无论是服化道的考据，还是设备的投入，最终都是为了让传统文化以更鲜活的方式走进大家的生活。”
直播现场 受访者提供
团播江湖：破与立
“团播不是‘一群人跳舞’那么简单。” 抖音直播运营代表高寒说。一段在抖音上火爆出圈的敦煌主题团播，背后是15天紧锣密鼓的筹备。从确定“飞天”主题，到舞蹈老师抠反弹琵琶的手势，再到妆造师试不同的颜料调出壁画上的色彩。
在抖音，既有“梦华录”这样的国风团，也有流行舞团、乐器团、二次元团、游戏团等，甚至有陕西歌舞团、吉林省歌舞团等专业院团加入团播行列。高寒指出，女性成了团播受众主力。“可能因为女性对审美的需求高，她们对团播内容、画质、玩法的要求也高，倒逼着团播内容精品化。”
“梦华录”直播间团播现场 吴桐 摄
内容升级后，“梦华录” 直播间营收模式也更加多元。永浪告诉记者，除了直播打赏分成，品牌联动也成为重要的收入来源，比如和游戏厂商、景区的合作。此外，广告收入、品牌周边收入也在增加。“不过，赚的钱又投进设备了。” 永浪笑着说，“观众愿意为‘专业’买单，我们就敢把钱砸在能让内容更好的地方。”
行业要走得远，要靠优质的内容，也要靠规范。8月14日，《抖音直播团播机构治理处置结果公示》显示，今年以来，平台已对28家存在不当经营行为的团播机构采取处置措施，其中12家机构因涉嫌为未成年人提供经纪服务，或传播低俗低质内容等违规行为，被终止合作。
团播正在经历“洗牌”，有人离开，也有新人涌入这个行业。七七说，她当年的同学和同事们，目前有30%左右扎进了线上直播间，一些留在文艺院团的人也开始尝试直播。
在团播江湖里摸爬滚打，七七不断积累着自己的“粉丝”。她期待有一天能回到剧场，打破线上和线下的界限。“不管是直播间还是剧场，有观众的地方就是好舞台，只要有人看，我就会继续跳下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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